咔擦一声,亚恒右手中的树干被硬生生握断,散落一地的碎屑,
“后来我的地位越来越高,但没人眼红,没人嫉妒,他们都说这是我应得的,说从古至今能做到大义灭亲的人少之又少,我看着他们,就好像看到了一张张丑恶的嘴脸,但我无法反驳,因为最丑恶的人是我......”亚恒神情痛苦,“现在我一闭眼,就害怕再次梦到那天晚上血淋淋的光景......”
“她们明明没伤害过任何人,没伤害过任何人......我真的好后悔,如果我能在回到那一天晚上,我就应该提刀把情报苑的那几个发号施令的老头子弄死......”亚恒喃喃道,“对......就应该把他们弄死......把他们弄死......”
“亚恒......亚恒......亚恒!”
一阵呼喊声将亚恒拉回现实。
他抬起头,就看到穆勒老师一脸的紧张。
“你不要命了?!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!”穆勒四处张望,确认四下无人,他才低下头,扯住亚恒的衣领,低声呵斥道,“臭小子,你这些话千万不可与别人谈起,听到了么?!幸好你面前的人是我,要是被别人听到你刚才那番话,又传到了圣宫,哪怕你是在开玩笑,那也是死罪,我都保不了你!”
其实还有一句话老人没说出口,那就是,根据对应的圣宫法条,亚恒刚刚说的那番话,“把情报处的那几个老头弄死”之类的,就可以直接视为叛变了,穆勒有权当场将其诛杀。
“知道了,老师,说说而已,我没想真干,”亚恒回答的有气无力,他拍拍老人的手,“别抓那么紧,老师,我只是有些累了,但还没傻,我自然是不会越线的。”
“你最好是真的累了,”穆勒死死盯着亚恒的双眼,慢慢松开手中的衣领,“这件事说不好谁对谁错,就此打住吧……我不会再试图说服你回去了,你好好休息,没事就出门看看山,看看水,别总想着这些事儿了,容易绕进去。”
亚恒点点头,然后从地面上站起,拍掉身上的灰尘。
“洗把脸。”穆勒递过来一个水壶和一张手巾。
亚恒看了看老人,然后接过水壶,从头顶开始往下冲。
洗完脸后,亚恒稍微放松了一些,他尽力收起过往的思绪和声音中的疲惫,强打起精神:“还不知道老师来罗斯兰德的目的呢,总不会只是为了看看我这个不争气的学生吧。”
穆勒看到亚恒的神色回复了正常,才哼了一声,他拎起亚恒身旁那一人之高的黑色皮箱,开口说道:“我新收的学生——就是那个见习的执行官,应该参与了你们昨天在银月森林的清扫活动。”
“嗯,确实有这么回事,”亚恒回忆了一会,开口说道,“原来那个年轻人是老师新收的学生,难怪那么气宇轩昂,让我印象深刻。”
“那你应该也了解情况,根据现有的情报看,西域叛臣珀恩已经确认死亡,死前曾释放过大范围的黑暗魔法,导致银月森林半径一公里内化为焦土,本来主犯已经死亡,按理说应该是很简单的收尾工作,但我学生在例行使用炼金器材——[暗影神息]探寻残留的暗黑魔力的来源时......[暗影神息]被人用箭破坏了……”
“这个我是知晓的,只可惜当时我和您的学生并不在一处探寻,让那贼人跑了,昨天我已派兵去追查,相信不日就能查到些蛛丝马迹,老师可静候佳音,”亚恒接过穆勒的话,“后来听您的学生说,发生变故后,他立刻拉弓回击,三箭全中,然后就不得不回过头,抢修[暗影神息]去了——毕竟那是很昂贵的炼金器材。”
“是的,他料定那贼人中了三箭,走不了多远,但最后却让那人给跑了,[暗影神息]也彻底损坏,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......看来这小子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啊,”穆勒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圆形的遮阳帽,继续说,“还有,跟你提一句你可以把去追查的士兵们都派回了。”
“什么?”亚恒疑惑。
“我新收的学生这次事件处理的很差,已经被我罚去做特训了,接下来的事件,由我接手。”穆勒淡淡道。
亚恒一怔,随后像是放宽心了一般,眉头微舒,既然老师出手,那想必是马到成功的。
虽说如此,但他还是象征性地征求道:“需要我带兵协助您吗,老师,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。”
“你这个臭小子果然是越来越油腔滑调了,你还跟我走什么过场话,你老师我什么时候失手过?”穆勒瞪了亚恒一眼,“就算真有人能对我产生威胁,说实话,你和你带的那几个兵还真不够别人看的,”然后他顿了顿,“而且……”
“而且?”
“你派出的士兵权利不够,最近因为西域圣会的缘故,罗斯兰德来了不少名门望族,你的人......”穆勒低声说,“不好查啊……”
亚恒瞳孔一缩,“老师的意思是......”
穆勒微微地点了点头,说:“你一个小小的领主,想彻底查清这件事会很受制衡,就算查到了你也未必下的了手,就算你这些都办到了,最后也难以从中脱身……你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生活被搅乱吧?”穆勒幽幽地说,“对方来头不小,我言尽于此。”
“我确实是不想再有什么变故了......”亚恒深吸一口,“那就依老师所言,还希望老师能多加小心。”
“臭小子就送到这里吧,回去好好休息,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,万万不可钻牛角尖啊,”穆勒再次提醒道,“我说过了,我这辈子就这么几个学生,我也不求你们报答我什么,就......别让我这个白发人送了黑发人。”
“老师放心,我心里有数。”亚恒郑重地回答道。
“行了,走吧,走吧,等我哪天真的能退休了,我再来找你好好聚聚。”
“是啊,真希望那天能快点到来......”亚恒回答,“那学生就不远送了,只是还想问最后一句,希望老师您给学生透个底,好让我安心一些,”亚恒说,“您已经将那贼人查了个七七八八了是么?”
穆勒弯下腰,将皮箱再度背起,他眼眸中的余光不经意间撒向罗斯兰德城北的小山丘上,那里坐落着一栋宏伟的宅邸,新砖新瓦,繁花点缀。
“自然。”他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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